俄谚云:“枪炮讲话时，缪斯陷入沉默”，有时候这似乎是错的。战争能够刺激艺术家的创造性回应，也能刺激公众重塑对文化的信心。歌德、简·奥斯汀和贝多芬成名于拿破仑的征战年代，威尔第创作于意大利复兴运动风起云涌之际，维克多·雨果生动地记录了1871年的巴黎之围。书籍和音乐的销量在战时会增加，即使新开张的剧院也总是满座。
而在大战中，这句谚语就体现出了它正确的一面。在全民动员、战壕遍布、无数生命丧生的悲恸中，艺术家们似乎丧失了回应的能力。在1914年至1918年间，没人写出一部常演歌剧，交响曲停滞，文学干涸。马蒂斯在法国南部闭关，画家马克斯·恩斯特被德军征召，他后来写道:“1914年8月1日，马克斯·恩斯特死了。他于1918年11月11日复活，成为一个期望找到时代神话的年轻人”。西班牙最著名的作曲家恩里克·格拉纳多斯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首演后，回家途中遭潜艇袭击，殒命大海；以画蓝色马著称的德国表现主义画家弗朗茨·马克在凡尔登遇难；法国雕塑家亨利·戈蒂耶·布尔泽斯卡死于诺伊维尔；英国短篇小说家萨基倒在德国狙击手的枪口下……
下面的这10位艺术家都是在战争中陨落的艺术之星，虽然他们并非都是直接死于枪炮之下，但他们的死都跟战争有关，残酷的战争对于艺术和文化发展的摧残从中可见一斑。
弗兰茨·马尔克
（Franz Marc）
弗兰茨·马尔克，德国人，艺术团体“蓝骑士”的成员，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和德国表现主义的创始人之一，死于1916年。这位才华横溢的表现主义画家在具有火热色彩的碎片和条纹中捕捉到了20世纪幼年期的兴奋，如同通过幻想之眼重现的自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马尔克起初对战争充满热情，作为后备军人上了前线。被晋升为中尉的弗兰茨·马尔克于1916年3月4日在一次榴弹炮轰击中在凡尔登捐躯，直到1917年他的遗体才被运回湖滨考哈尔并在那里被安葬。1936至37年，弗兰茨·马尔克被纳粹定性为“堕落艺术家”，他的130幅作品还因此被从德国博物馆收走。
1911年，马尔克的重要作品《蓝马》问世。在这件作品中，他以鲜艳明确的色彩和起伏有致的曲线营造出一个宁静感人的动物世界。我们看到，以大片蓝色构成的三匹马占据了画面的绝大部分空间，它们低着头，闭着眼，从温暖绚丽的背景中突起，安详而温和地吸引着观众的视线。
弗兰茨·马尔克 《蓝马》 1911年
翁贝托·博乔尼
（Umberto Boccioni）
翁贝托·博乔尼，意大利人，死于1916年，是两次未来主义绘画宣言的起草人和签署者，也是未来主义雕塑宣言的发布人。这位在未来主义运动中展露天资的艺术家，创造了动感十足、充满活力的作品，如他创作的雕像《Unique Continuities in Space》，那种阔步向前和有力的感觉是对新世纪科技突破的一种有力明喻。遗憾的是，未来主义派将战争视作一种清洗的、充满活力的力量，1915年7月，当意大利参战时，博乔尼与其他未来派画家一起应征入伍。1916年8月16日，在维罗纳附近的一次操练中，他坠马去世，年仅33岁。
翁贝托·博乔尼 Unique Forms of Continuity in Space 1913
亨利·戈蒂耶·布尔泽斯卡
（Henri Gaudier-Brzeska）
布尔泽斯卡，法国人，生于1891年，死于1915年，创立了一种粗凿的、古朴的“直接雕刻”的艺术风格。这位天才的法国艺术家生活工作在英国，在这里他和他的朋友Ezra Pound和Jacob Epstein探寻了激进的现代主义。不仅在艺术上他是激进主义，在世俗的问题上也是如此，在跟他的波兰女朋友——作家索菲·勃泽斯卡（Sophie Brzeska）情谊缠绵之后，他将自己的姓随了勃泽斯卡。当战争开始后，他加入了法国军队，在一次战争中被杀，年仅23岁。虽然他留下的作品不多，但却树立了一个至今仍未倒下的艺术躯体。
亨利·戈蒂耶·布尔泽斯卡自画像
埃贡·席勒
（Egon Schiele）
埃贡·席勒，奥地利人，生于1890年，死于1918年，作品特色是表现力强烈，描绘扭曲的人物和肢体，且主题多是自画像。1915年6月17日，席勒与爱迪丝结婚。就在婚后第三天，席勒就被陆军征召。他起先在布拉格服役，在军中，席勒的长官很尊敬他的艺术才能，因此待他不错;他从未被派到前线战斗，在监狱担任守卫，看管俄国的战犯，闲暇之余还可以绘画。1917年，他回到维也纳，得以专心从事绘画工作。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率一部分来自于流感，欧洲的人口因此出现了严重的下滑。1918年秋天，西班牙流感传染到维也纳，席勒和他的妻子都成了其中的受害者，怀有六个月身孕的爱迪丝在10月28日因流感而过世；三日后，席勒也因流感而身故，年仅28岁。在这三天之中，席勒画了许多爱迪丝的素描，这些是他最后的作品。
席勒16岁自画像
安东尼奥·圣埃里亚
（Antonio Sant’Elia）
圣埃里亚，意大利人，生于1888年，死于1916年。21世纪的建筑风格里充满了圣埃里亚绘画的回音，他是未来主义运动中最受欢迎的设计师。在一个仍然由罗马控制的废墟和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的地方，圣埃里亚曾设想了一个科幻的城市，那里有摩天大楼、玻璃和混凝土堡垒，倾斜的未来主义金字形神塔。在他于蒙法尔科内（Monfalcone）战役中被杀后，他幻想的设计依然保持了纯粹的美。
安东尼奥·圣埃里亚 带外部电梯的房子
艾萨克·罗森伯格
（Isaac Rosenberg）
艾萨克·罗森伯格，英国人，死于1918年。作为画家和诗人的艾萨克·罗森伯格是从东欧移民的犹太人后裔，成长在伦敦。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一直在与贫穷作斗争。他反对战争，并通过自己的文字来反对它，但他于1915年参军入伍，这不是因为他的爱国主义，而是他需要钱。不幸的是，就在战争结束前的几个月，他被杀，年仅27岁。相对于他的绘画艺术来说，他关于战争的诗歌在大众心中的存在度更高，他一幅敏感的自画像目前保存在国家肖像美术馆，这也似乎是他注定英年早逝的遗物。
艾萨克·罗森伯格自画像
奥古斯特·麦克
（August Macke）
奥古斯特·麦克（1887-1914年），德国人，生于鲁尔的迈兹德，在香槟省的柏思战场上阵亡。德国的表现主义有时候会被指责加入了一些臆想的好斗的德国精神，例如在音乐评论家Alex Ross的书《The Rest is Noise》中就有这样的看法。但是在绘画中，德国表现主义在一战前就对法国“野兽派”（Fauves）、“性”、“旅行”和鲜亮的色彩展现出了兴趣。麦克并不追求“精神世界”的表现，也未在抽象化道路上走远。他的艺术总体上看来是自然而具象的。
奥古斯特·麦克自画像 1906 布面油画
在麦克画中，赏物的少妇、散步的绅士、天真可爱的儿童、各种各样的动物，都保持了具象沉静的、一眼可辨的形，看上去似乎并未经过太多的沉思，这相对于注重表现精神的艺术家来说多了一些“世俗”的气息。这些形体与明亮丰富的颜色在画上共同组构出和谐、欢乐的韵律。他重视画面色彩的力量，所使用的颜色色域宽广，既纯又亮，闪耀着诱人的光彩。这可能与其早期师从于德国印象主义画家柯林思时所打下的基础有关。
奥古斯特·麦克，洛可可，布面油画，89x89cm，奥斯陆国家美术馆藏
雷蒙·杜尚·维隆
（Raymond DUCHAMP-VILLON）
雷蒙·杜尚·维隆，法国人，死于1918年，时年41岁。雷蒙是美国达达主义的组织者和国际达达主义的领袖，20世纪实验艺术的先驱马歇尔·杜尚的哥哥，他们兄妹六人中有四人成为了艺术家，其中马歇尔·杜尚于1906年离开军队到达巴黎，1954年入美国籍，而雷蒙从进入军队就一直就职于前线的医疗部门，在堑壕战中由于轰炸和机枪火力，以及非常不利于健康的生活条件让其变得非常虚弱，1916年末他感染了风寒，之后被送到了军队位于戛纳的医院，于不久后去世。
雷蒙·杜尚·维隆，马，雕塑 铜，纽约 所罗门 -R- 古根海姆美术馆藏
尼娜·贝尔德
（Nina Baird）
尼娜·贝尔德，英国人，死于1919年。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门廊中，有一个纪念在一战中死去学生的地方。上边的第一个名字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尼娜·贝尔德，战争期间贝尔德在埃及红十字会工作，并于1915年加入了他父亲的饥荒救济工作中，还在之后从事过炸弹制造的测试工作。1919年，在埃及从事动荡原因调查几个月后感染伤寒逝世。这个名单让人们看到了众多艺术家在他们的天资还未得到充分展览前，就陨落在了战争中。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的时候，正是艺术史上一个最具创造性的时刻。毫无疑问，在它的死亡名单中包括了无数未知名的天才艺术家。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
（Guillaume Apollinaire）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1880~1918），法国人，生于罗马，逝于巴黎。巴黎现代艺术群落中，最具代表性和最悲哀色彩的战争死亡不是一位艺术家，而是一位雄辩的艺术评论家、才华横溢的诗人阿波利奈尔。1911年8月卢浮宫名画《蒙娜丽莎》被盗，9月7日阿波利奈尔因从一名俄国朋友那里购买过卢浮宫失窃的埃及雕塑并曾宣称“卢浮宫应该烧掉”而被捕，毕加索也被牵连接受审问，但一周后两人都获释。
1913年他还发表了文学评论著作《立体派画家》为立体主义运动辩护。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阿波利奈尔志愿参军，加入了法国国籍，1916年他头部负重伤后回到巴黎，1917年他完成了剧本《蒂雷西亚的乳房》，其中创造了“超现实主义”这个词。1918年战争结束，而他也在这年逝世，年仅38岁。他的死也象征着现代艺术最欣喜若狂的年代结束。
（原标题：一战“杀死”的那些艺术家）
来源：《艺术品鉴》2018年第19期 sara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