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蹴踘图
我国古代称以脚蹴、蹋、踢足球的运动为“蹴鞠”,它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故都临淄(现山东淄博市东部地区),已在中国流传了两千三百多年。汉朝,蹴鞠深得帝王喜爱。据《汉书》记载,汉武帝闲暇时,经常会在宫中举行以斗鸡、蹴鞠比赛为主要内容的“鸡鞠之会”。唐宋时期蹴鞠最为繁盛,经常出现“球终日不坠”,“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的情景。
宋朝,足球运动火热,已发展到全民踢球,从皇帝高官到平民百姓无不以踢球为乐,风靡全国。司马光的“东城丝网蹴红毬,北里琼楼唱石州”,描写的是城里人踢足球;陆游的“乡村年少那知此,处处喧呼蹴鞠场”,说的是乡村人踢足球;梅尧臣的“蹴鞠渐知寒食近,秋千将立小鬟双”,描绘的是踢球已成为寒食节约定民俗;潘阆的“散曳醉僧来蹴鞠,乱拖游女上秋千”,虽是狂篇醉吟,但足球运动的热度在宋朝可见一斑。
元代著名画家钱选曾经画有一幅《宋太宗蹴踘图》,画面描绘了六位服饰各异的中年人,右边前面一位蓄须、全身素白、腰系黑色宽带的人,正用脚把球蹴起,送给对面那位全身黑色衣袍、腰束白色宽带的官人。其余四位,伸颈俯首,正等待着球落地。明嘉靖己酉(公元1549年)七月十四日,据文徵明考证,画上六人青巾黄袍者,宋太祖也。对蹴踘者,赵普也。青巾衣紫者,太宗也。居太宗之下乃石守信也。巾垂于前者,党晋也。年少衣青者,楚昭辅也。画面描写了宋朝君臣亲密无间一起踢球的情形,说明了当时蹴踘运动已经从军营操演、艺人表演发展成一项全民运动,甚至在上流社会也流行开来。明代文人唐文凤有《题蹴鞠图诗》说:“举世群雄竞追随,明良相逢同一时。会合正遇风云期,乘闲且复相娱嬉。军中之乐谅亦宜,青巾白袍大耳儿。”
宋朝皇帝爱踢足球、喜看足球是当时普遍现象,据《宋史》记载,宫中举行重大活动都有足球表演。宋徽宗赵佶就是个踢足球高手,他在皇宫里成立了一支拿国家俸禄的专业球队,专门陪他踢球。小说《水浒传》有一段文字描写尚为端王的赵佶踢足球的情景:“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绦。把绣龙袍前襟拽扎起,揣在绦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小黄门相伴着蹴气毬。”正在踢得难解难分之际,一个球飞来,端王没接着,滚向了人丛里。”“那高俅见气毬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端王一看此人踢球本领不在自己之下,便让他来一起踢。“才踢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样,这气毬一似鳔胶粘在身上的。”端王顿觉找到了知音,等他当了皇帝后,便提拔“踢球高手”高俅做了太尉。
在宋朝靠踢球升官者何止高俅?最早当属张明。宋太宗时有个张明,出身贱微,但是球技高超,经常陪太宗踢球,太宗非常喜欢他,封他为供奉官。宋真宗年间,宰相丁谓当权。这位丁宰相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少年,踢得一脚好球,自诩在蹴踘时眼睛可以像鹰鹘捕捉猎物时那样敏锐,肢体像龙、蛇一样柔活,可以将球蹑来走步,又可以将球跷在身后站立多时,种种杂技的活儿他都会。司马光在《司马温公诗话》就记载了丁谓的一首蹴鞠诗:“鹰鹘胜双眼,龙蛇绕四肢,蹑来行数步,跷后立多时。”秀才柳三复得知宰相常在相府后花园踢球时,便天天去园外等候,寻找机会。终于有一次丁谓用力过猛,将球踢飞墙外,柳三复如获至宝,头顶着球入内求见。在拜见丁谓时,只见柳三复把球抛在空中,一面跪拜,一面用头、肩膀和后背不住地颠球、旋转,球一直不曾落地。丁谓叹为观止,不禁连连称赞。柳三复趁机将诗文献上,被留作门客,后来柳三复如愿获得一个不错的官职。与高俅同时期的李邦彦,出身卑微,父亲李浦是个银匠,但是他踢足球的本事非常大,技艺娴熟,曾以“踢尽天下毬”自诩,自号“李浪子”,后得宋徽宗的垂青,不断升迁,官至尚书左丞,人称“浪子宰相”。
宋朝除了皇宫官府有足球表演的专职人员外,民间也不乏高手,球场林立,踢者如云,出现了蹴鞠组织齐云社与蹴鞠艺人。齐云社又叫“圆社”,相当于现在的足球协会或足球俱乐部。《都城纪胜》中说:“蹴球则曰齐云社”。齐云社也有社规,如规定“狂风起不踢,酒后不可踢”、主事人向入社成员提供技术培训、技术考核、组织比赛与表演等服务等。《水浒传》第二回写端王邀请高俅下场踢球,高俅不敢,端王说:“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何伤。”南宋掌故专家陈元靓的《事林广记》有诗云:“四海齐云社,当场蹴气毬,作家偏著所,圆社最风流。”要当个风流少年,不会踢球,不入圆社,哪可怎么行!
宋朝商业发达,城市中常常可以见到商业性的蹴鞠表演。在元宵节前后的北宋汴梁,会发现“游人已集御街两廊下,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击丸蹴鞠,踏索上竿……奇巧百端,日新耳目。”南宋临安街上,有一家叫“黄尖嘴蹴球茶坊”的茶楼,可一边喝茶,一边观赏蹴球比赛。
中国历史博物馆里收藏了一面宋代的蹴踘纹铜镜,铜镜背面的画面是宋人蹴踘的场景:在一片草坪和一座太湖花石的背景下,一位高髻笄发的青年女子低首作踢球状,气球介于起落之间;而女子对面,却是一个官服幞头的青年男子,上身前倾,两脚拉开距离,正作防御状。可见,蹴鞠不分男女,同场比赛也是常有的。宋代文学家孟元老对此情景概括得好:“触处则蹴鞠疏狂。”
宋朝蹴踘的比赛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白打”,一种是“筑球”。所谓白打,就是不需要球门,更像是控球、颠球的技术表演。宋人说蹴踘要“身如立笔,手如捉物。身要旋安,脚要活立。”一群人围着一个球踢,要将球踢得高、踢得稳,“失踘为耻,久不堕为乐”,跟今天女孩儿围在一起踢毽子一个道理。白打的场地是圈起来的,不能出界,但人数没有限制,一到十人都可以。球踢起来要腾升到一丈八尺的高度,才算“好看”的标准。像高俅那般,球儿似乎跟粘在身上一样,就是白打表演。筑球,则是利用球门进行对抗的蹴踘比赛,参加运动的人需分为两队,每队16人,分为球头、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筑球所谓的对抗,并不是互相争球对抗,而是两队轮流射门,类似于现在足球场上的点球大战。筑球的运动场地大小没有明确尺寸,但球门有明确的尺寸规定,是两根高三丈二尺的木柱,木柱相距二尺八寸,网阔九尺五寸,球门上有一个直径三尺左右的球网,叫“风流眼”,球进球门不算,进网眼才算得分。
在一片笛响鼓鸣声中,两队分别站在球门两侧,左侧的左军先上场,由球手将球踢得团团转,引来围观的阵阵喝彩,踢过数遭,再有两个次球头小踢几下,待其端正,再把球传给球头,球头拉开步子,大步将球踢进“风流眼”。不要小看了它的难度!要射中这种高达三丈的单球门上的小小风流眼,绝对需要蹴踘技巧高绝者才能胜任。球射过了风流眼,右军上来将球接住,然后传给自己的球头,右军的球头若也能射中风流眼,那就继续,如果失误,那就失一球。正式比赛是左右军同赛三次或五次。胜者被赐赏银杯锦绣,败了的球头要受“吃鞭”的惩罚,队长的脸上还要被抹上白粉。
《武林旧事》卷四“乾淳教坊乐部”曾详细记载球员名单:“左军一十六人:球头张俊、跷球王怜、正挟朱选、头挟施泽、左竿网丁诠、右竿网张林、散立胡椿等;右军一十六人:球头李正、跷球朱珍、正挟朱选、副挟张宁、左竿网徐宾、右竿网王用、散立陈俊等。”胜者趾高气扬,风光无限;输者垂头丧气,黯然失色。场外观者云集,人山人海。陆游有诗描写:“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
宋朝蹴踘所踢的球,起初是用两片、六片、八片皮子缝合而成,里面塞满羽毛一类的填充物。后来有了较大改进,用十张或者十二张牛皮缝合做成球壳,内放动物膀胱作气囊,用口吹气,很费力,后改为“打揎法”,使实心球发展成了可充气的球。明人汪云程《蹴鞠图谱》曾介绍“打揎法”:“打揎者,添气也,事虽易,而实难,不可太坚,坚则健色浮急,蹴之损力;不可太宽,宽则健色虚乏,蹴之不起;须用九分着力,乃为适中。”健色指的是球,打揎是用一种鼓风箱来打气。说明当时对球的气压已有明确规定。宋人所著《皇朝事实类苑》亦云:“(以前的)蹴鞠以皮为之,中实以物,蹴蹋为戏乐也,亦谓为毬焉。今所作牛彘胞,纳气而张之,则喜跳跃。”一只好的气球要求“角嵌斜平缝不偏”、“须交碎凑十分圆”,球的气压适中。球的重量也有规定:正重十二两。
趣看这些流行于宋人的足球运动,便可感受到宋朝社会的繁华气息。因为,只有一个富足、安定、又有闲暇的社会,人们才可以这么欢愉地玩乐、运动。恰如南宋诗人周文璞的诗句所形容:“有时挟弹暮云表,有时蹴踘春风前。有时却自着绛帕,走入药市寻神仙。”
潘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