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叔华:在天文事业中绽放的艳丽玫瑰

宇宙中有一颗小行星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全球五分之一的人口共用的北京时间就是在她的主持下诞生的,而她却曾因是女性被拒绝于天文研究的大门之外,还有为了争取科研经费受人冷落的经历。她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天文界首位女台长——叶叔华。

用天文承载浪漫

1927年,叶叔华出生在广东一个开明家庭,经济虽不富裕,但父亲很民主,兄弟姐妹和睦,文明平等的氛围培养了她开朗大胆的个性。

她从小成绩优异,尤其喜欢文学。受生计和战乱所迫,叶叔华从小随家人辗转于广州、香港、韶关、连县等多地,才念完小学和中学。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热爱文学的她并未憧憬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科学家。

“当时在香港,很多时髦女孩都去学英文或者医学,我觉得古文那么美,为什么大家都不读呢?我就要做些大家都不肯做的事。”叶叔华的想法被父亲否定了,理由是“学文学将来恐怕饭都吃不到”。父亲建议叶叔华学医,但她从小就怕看见血,坚决不肯。父女两人再三商议,找到了折中的平衡点——进入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

“这个系既有数学,也有天文。我感觉天文更加浪漫,因为宇宙本来就很浪漫。”由此,叶叔华与她钟爱一生的天文学结缘,并与志趣相投的同窗程极泰结为知己,在校园里相识相知相爱,后来成为终身伴侣。

20世纪前半叶,自小聪颖的叶叔华经历了颠沛的青少年阶段和求学时光。这种刻骨铭心的磨难,让她在新世纪会对青年科技工作者发出这样的肺腑之言:“只有体会过什么是亡国奴滋味的人,才会知道什么是科技工作者的爱国热忱,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在国内历次的政治运动中棒打不走、棒打不散,才会明白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

大学毕业后,叶叔华并没有接受父亲的建议——在香港谋个中学教师的职位,安稳地度过多事之秋。1950年暑假,叶叔华与程极泰从香港辗转上海,敲响了上海徐家汇观象台的大门,希望得到一份工作机会。

令叶叔华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天文台只招男不招女。这对初入社会的叶叔华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但倔强的她没有退缩,而是给紫金山天文台台长写了一封长信,列举了五个“不应该不用自己”的理由。台长被叶叔华的执著和追求感动,她终于如愿以偿。在此之前,徐家汇观象台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女性研究员。

女台长的“北京时间”

世界时,是全世界统一使用的时间。天文授时,则是以地球的自转运动为基准,通过天文台的观测而得到的标准时间系统。走进天文台,叶叔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看星星。浩瀚星空,仰望苍穹,听上去的确有些浪漫色彩。但叶叔华很快就感受到,天文学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与想象中的探索宇宙奥秘的天文科研机构完全不一样。

“干不了多久,你就知道这个工作的确很枯燥。”叶叔华手里的设备,是法国人在19世纪30年代购置的,早已破旧不堪。只有4名从事业务的人员,而且设备简陋、工作单调,每日刻板地观测、计算、接收时号、校对天文钟、发播时号;办公条件简陋,吃饭时就拿报废的汽油桶当桌子,在上面放饭碗、菜碗……仿似时空穿越,她就像古时的占星家一样,透过天文望远镜,记录下星星掠过镜内的时间。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国务院把建立我国时间基准的任务下达给新兴的中国科学院,又从紫金山天文台落实到了徐家汇观象台。在徐家汇最初的20年,叶叔华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精确授时”。条件落后,人力不足,使得当时我国测量时间的精确度处于全世界倒数水平。日常生活中,计时相差分秒似乎并无大碍,但在国防、测绘等尖端领域,计时精确度要求达到千分之一甚至更小的误差。

“一旦你知道自己工作的价值,即便是不浪漫的事情,同样也会全身心地投入。”叶叔华对这份枯燥的工作,开始倾注极大的热情。1958年起,徐家汇观象台便着手筹建我国的“精确授时”系统,叶叔华勇敢地挑起了这个担子。她回忆道:“最初,报时的办法就是通知外滩观象台的一个金属显示球降下来。即中午12点整,通过电话对外滩那边的人喊话,让那个球落下来。”

1965年我国“精确授时”系统通过国家鉴定,正式作为时间基准向全球发布,“北京时间”自此沿用至今。北京时间的精确播报,极大地促进了工农业生产,强化了社会生活的日常时间安排概念,对国防工程、探索太空以及国家威望都有很大影响。如果没有这一自主系统,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就不可能准时在太空播放《东方红》乐曲,同时地面也无法顺利接收乐曲传输信号。最近20年来,“北京时间”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繁荣的主权国家的象征。尤其是“香港回归”“澳门回归”“北京奥运”“上海世博”“一带一路”等影响世界的重要时刻,全球媒体包括西方媒体和台湾媒体都是以“北京时间”来报道和记录的。

战略眼光,闪耀星空

紧接着,“文革”让我国刚有起色的天文学工作再度陷入瘫痪,后来,叶叔华恢复工作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图书室查阅国际天文学界的最新进展。还好,差距不是太大。而甚长基线干涉测量(VLBI)技术和激光测距等空间技术,就此进入了她的国际视野。这些空间新技术将测量精度一下子提升了一个数量级以上,叶叔华真切地感受到:随着这些新技术和新方法的出现,如果再墨守成规,迟早要被世界所淘汰。

但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就要建立我国的VLBI系统,面临着诸多实际困难。例如:对于新技术没有经验、科研经费不足等,叶叔华必须全力以赴去解决这些问题。她自然想到了“请进来、派出去”的策略,走国际合作路线,从很大程度上直接推动了该课题研究工作的进展。第一次出国,她率团赴法访问,在最后的送别宴会上,法国科学家举杯说:“为女台长干杯。”在以男性为主体的天文研究领域,叶叔华赢得了特别的尊重和赞赏。

在改革开放政策的引领下,1979年,6米射电望远镜在上海建设完成;25米射电望远镜也于1987年建成,次年即开始参与国际联测,引起了国际同行的高度关注;1986年1月,在叶叔华的带领下,上海天文台完成了《关于发展中国VLBI网的建议书》……正是她不懈的努力和战略的眼光,让上海天文台和中国天文界迅速赶上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国际天文从经典观测转向空间观测的潮流。

老骥伏枥,依然活跃在天文领域

1995年7月,叶叔华准备起程前往美国参加“国际大地测量和地球物理联合会(IUGG)第21届年会”。出发前几天,老伴程极泰摔断了股骨,接受手术治疗。“这个大会四年举办一次,如果不去,只能再等四年。我觉得自己实在等不了。”叶叔华伏在老伴身旁问:“我可以去吗?”“没什么,你去吧。”第二天,叶叔华搭上了飞往美国的班机。正是这次会议,叶叔华领衔的亚太地区空间地球动力学研究计划获得了各国同行的支持,成为首次由中国天文学家领衔的国际合作计划。

多年后,老伴程极泰因琐事与叶叔华拌嘴,不经意间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每次想起这句话,叶叔华的心里总是满满的愧疚。

为了表彰叶叔华对我国天文事业作出的贡献,1994年,紫金山天文台将一颗新发现的小行星命名为“叶叔华星”。2007年VLBI技术成功应用于“嫦娥一号”探月工程中。2012年,上海65米口径全方位水准的天马望远镜,在佘山矗立,“天马”全程参与了嫦娥三号VLBI实时观测任务,对月球车的挪动、转弯、为探测器在月球的软着陆做出了杰出奉献……

“要做地上的盐、世上的光。”叶叔华很推崇这句话,她说:“学天文,我可以看到一个如此广袤的世界,身边一点小小的不如意,就不值一提了。”讲起自己的贡献和成就,叶叔华却总是轻描淡写。

如今90多岁高龄的她,依然在每个工作日出现在徐家汇上海天文台的工作室里,间或接待一下青少年学子和天文爱好者。她常说:“我自认为还是一个比较努力的人,一个比较敢做的人,凡是想做的事情,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相比于广袤的宇宙,每个人都是沧海一粟,我更欣慰后继者在工作上取得的成就,我们这么多年的奋斗还是值得的。”

来源:《风流一代》2019年14期   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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