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论中国画写生

学习画好中国画必读好两本书，即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就是师古人，其中重要的一部分是观摩前人作品，目的是了解和学习前人的思想和绘画表现技法。历代画家都创造了极其丰富的表现方法与范例，以便我们很快了解历代绘画的发展过程，更好地掌握中国画的不同表现技法，心摹手追，思通冥合，尽快地踏入中国画大门，提升我们的认知能力与表现能力。第二本书是行万里路，即师造化，向大自然学习，到大自然中去，向自然学习。写生就是师造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凡写生必须博物，久之自可通神”“造乎理者，能画物之妙，昧乎理者，则失物之，能因性之自然，究物之微妙，心会神融，默契动静，于一毫投乎万象，则形质动荡气韵飘然矣。”

中国画无论是工笔或写意都要求写生，写生的含义与一般绘画术语的写生含义不同，是写意性的写生。写意性写生是要求表现自然生命神韵、自然造物形态的微妙，以及感悟大自然的生机盎然，绝不能满足纯客观的描写，而要de求表现主观世界，不以客观的、表面的物象模拟为满足。中国画的写生，是写意性的，面对物象，不只是画外表，而是要表达精神气质，去画其神、其态，就是精气神，不是画得周到细致，而是要把物象独有的特殊形质、精神气质提炼出来，所以要删削洗练，使画作精彩生动。不必细细去描，它不是要图解说明这个东西，而是要用最简练的方法来表现该物象，畅写自然物象之精神，以景写情、寓意于景、情景交融，这叫写意精神。正如荆浩《笔法记》曰：“何以为似，何以为真？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

盛世和风96cm×360cm纸本设色2021年

湖光嫋嫋泛崇光120cm×90cm纸本设色2021年

独立踌躇248cm×129cm纸本设色2021年

写生要了解物理、物态、物情，这是做好写生的关键环节：

一、物理。即物象的自然结构、生长规律，以及它的自然属性。二、物态。该物种特有的自然形态特征，而且在不同生长过程、不同的自然环境：风霜雨雪、阴晴明暗中的形态特征。三、物情。凡物皆有情，一种物象既有自身情态，又有人文的情怀，我们作画一定要有激情，无情的作品感动不了自己，也感动不了观者，也是冷冰冰无生命力和感染力的。

写生中的观察体悟：要多观察，多感受自然。观察自然最怕两点：一、成见。走马观花、浮皮潦草地看看，未能深入观察感受物象的情态，对鲜活自然视而不见，成为“不识庐山真面目”，一双眼看不到自然的美。二、偏见。是闭门造车，写生公式化，把所接受的传统绘画技能变成没有生命的形式、公式，照搬形式去套自然物象，结果毫无感受可言。

写生的观察要深入自然，远观近玩。沉浸在不同时间、不同天气、不同季节的环境下，你会发现常人所感受不到的自然形态的奇妙和美。凡是能够深刻认识和感受到的物象之美，是画面意境的来源，进而触摸到物象的物理、物情、物态。从眼中的物象，到胸中的，做到“胸有成竹”，这时你要构思的画面已经形成，这一定也是独一无二的，也不要担心会与前人的画雷同，因为你感受到了独到的美，把这一感受表现出来，一定具有独创性。

明清以来临摹成风，张口抬笔即拟某家笔意，把临摹学习前人变成了自己的艺术目标，拾人牙慧。从用笔到表现形式化、概念化，毫无生气，不敢离开前人一笔，用传统技法写生是行不通的，沦落为前人的阶下囚，从内容到形式都失去了生命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生活、丢掉了师造化这个传统，失去一双自己感受自然世界的眼睛，其作品缺乏隽永的意境和感人的魅力，没有写生，也不能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大师。

秋意浓248 cm×129cm纸本设色2021年

写生中构思取舍问题，从自然到艺术是一个转换，对自然物象要有所选择，不是看到什么画什么，要有取舍。要选择最能感动你的物象，对那些无法感动你的物象，硬画出来结果也不会好。要知道写生不仅表现所见，还要表现所知、所想。不一定要完全局限于此时、此地眼前的景物，也包括过去你见过的景物、体验过的经历。酝酿意境，选择具有代表性的形象精彩部分，构思画面，即“搜尽奇峰打草稿”，让你眼前的景物夸张，提炼的美更突出，从而具有独创性。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似是眼前的景物，不似则是你的想象力的创造部分，是与众不同的元素。太似则媚俗是照抄，模拟自然；不似则是欺世，没有自己感受，胡编乱造。

舍是写生中很难把握的重要一环，初到大自然看一切都新奇，光怪陆离，五光十色，很容易被吸引不知从何下手，一旦着手构图为了更充分地表现自然，就很容易把看到的都取来，进入画面，结果就把画面填满了，乱成一锅粥，成为照抄自然的照相机。舍，可以舍弃一切背景，舍弃一切代表局部的明暗和杂乱无章的变化，把注意力集中体察物象形态特征，充分描写出物象的生命运动空间。打破自然的束缚并不是脱离自然，其目的是更充分地表现自然，就要根据构思需要大胆地舍去不具代表性的形象，删繁就简。为了更好地表现主题，不仅要求表现客观世界，同时还要表现主观世界。

写生中的表现要深入思考分析，提炼概括，由客观自然景物酝酿成为意境，进而要深入思考、分析，在掌握自然物象的特征后，去伪存真，由表及里，深思熟虑地构思、创意。构思构图是从自然里感悟出来，产生灵感而酝酿而成的。写生的构图与创作构图既有区别又有相同之处，因为自然物象鲜活生动，形态奇妙，要把这一形态表现出来，在某种意义上是不由人的，要尊重自然的，尊重自己的真情实感。但艺术需要更好地表现自然，我们就要根据构思，有选择地取舍自然物象，抓特征、抓重点，把不典型、不能代表该物象特征的形象舍掉，并对自然物象进行重新组织，组成画面，在有限的空间里更好地表现自然物象，使其主要形象更突出、更美、更鲜活、更感人，这才能具有画意与意境。照抄自然物象的描摹显然远远解决不了画意与意境的。

构图是客观景物反映到主观意念上，重新组织成艺术形象的重要过程。经过艺术加工的景物比自然原型更典型、更美，所以要突破自然物象形态限制，选择符合构思要求的典型形象来组织画面，这不是主观臆造、脱离自然，而是把自然物象重新提炼、调整、组织，放到画面中来，目的在于能更充分有力地表现自然物象。虚实相生，要像音乐一样有自己的节奏、旋侓，在浓淡、轻重、虚实、刚柔、藏露、曲直、收放、动静、枯润等元素中找到画面。最差的构图，是状如算盘，平铺排列，呆板枯燥，填空式构图，其根本原因是缺少对自然物象的观察与感悟，心中无数，胸中无物，也拿不出创意来，只好信马由缰地照抄，模拟自然，见啥画啥，谈不上师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