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和煦时光》创作于2019年,是专门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暨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览”而创作的主题性绘画作品,被评为“获奖提名作品”。它不仅是对我个人绘画成绩的一次检验,也是我为探索“写实油画如何在中国当下语境中体现时代风貌”而交出的答卷,更是我对新中国七十周年华诞的礼赞。
从平凡而简单的都市生活情境中寻找能够与当下社会所提倡的各种理念相结合的创作方式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虽然这类主题性油画创作在全国范围内不在少数,但如何从题材的选择到作品的构思乃至最终呈现,都保持自身的独特性,一直是我在努力思考的。现在,我就将这幅作品的构思、创作过程做一个梳理。
创作前期的构思和想象是十分重要的。在构思《和煦时光》前,我就已经确定了想要完成的画面,其效果必须是光线明亮、色调温暖且和谐的。郭润文老师有一幅画逆光的肖像作品,画面中弥漫的光线温馨又平和,正是我希望达到的效果。这样,作品的基本调子就确定了,当然这只是初期的一种模糊而又抽象的画面,没有具体的人物组合,也没有具体的叙事情境,想象力在这一阶段发挥了作用。在我的前期构想中,这幅作品肯定是写实的,既要在一定程度上延续自己的风格,又要在这个基础上于画面节奏与细节的松弛方面实现突破。创作手法这部分对我来说是驾轻就熟的,描绘室内场景也一直是我的强项,这一点优势一定要发挥出来。
有了前期的思路后,我便开始着手草图的绘制。在这个阶段,我尽可能地发挥想象,虽然天马行空,但内心始终受到一道光的指引,未偏离构思好的原有轨道。这时,随手勾勒的草图开始一幅幅呈现出来。这是个不断否定与肯定的过程,有些灵光一现的草图往往因不符合一开始的思路而不得不舍弃。在脑海与笔尖的来回碰撞之下,构图的雏形开始显现。景深太大的构图场景被否定,我转而采取平稳的古典式构图。为了让光线均匀地充盈在整个空间之中,人物设定也由原来构思的两人变成多人物的组合方式。
在构思时,我习惯先绘制草图。我不依赖图片资料,而是依靠想象绘制完成黑白草图和色彩草图。待到画面的构图基本确定后,我再根据构图寻找合适的人物和场景进行拍摄。如此反复地构思、调整,构图才最终确立,并将此画确定为一幅由六个人物组成、温馨而富有家庭情境的主题性作品。
《和煦时光》创作方案一
谢郴安和煦时光油画176cm×196cm 2019中国美术馆藏
接下来便进入到正式的创作中,虽然一切似乎都准备得很充分,但在实际创作中却不那么一帆风顺。画中人物的形象有很大调整,而且几乎所有的人物都被改动过一遍,与原来草图中的人物很不一样。比如,画中老人的位置原来是一个年轻人。在画的过程中我总觉得画面的气息显得单薄,不够丰满,因而决定将原来的青年改成了老人。男女老幼的人物关系组合,不仅丰富了画面的内涵,也符合我们的传统家庭观念。这个老人的形象一定要符合画面的气质。这时,我想起在居住的小区里遇到过的一位大爷,他气质儒雅、面孔慈祥,蓄着白胡子,很符合画面的气质。后来,我经过打探、寻找得知他是一位老中医,他也欣然同意给我做模特,我们因此成为忘年交。
在画面的中心位置,坐在高凳上的是我儿子。他在工作室的窗前画画、搭积木、摆模型,我则在一旁画画,有时回头看看他,总会莫名地被他小小的背影所打动。他玩得很专注,却有些孤单。儿童的成长是需要伙伴的,他应该和小伙伴们一块玩才有意思。这是《和煦时光》的创作初衷,也使我开始以父亲的角色来思考家庭的概念和内涵。这是我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搭积木这一游戏活动是画面的主要情节。从构图上看,全画人物可以分为两组。位于画面中心偏左侧的为一组,由正在歌唱的男人(即本人)和一老一小三个人物组成,其中视觉重心就落在老人与小孩搭积木的位置。这是画面竖轴线的黄金分割位置,是画面的核心,起到着联系画面右边另外一组人物的作用。画面右边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女孩的组合,其中一位小女孩位于画面后方,与前景小孩的背影形成了相互呼应的关系,而右边的母女则通过母亲手势的指引将观众的视线又带回到左边的画面中心处,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因此,分割线的位置为全画之关键枢纽。
选择什么样的积木是至关重要的。我儿子有很多积木,建筑类的、机械类的。我尝试将不同的积木模型放在画中,但总感觉色彩过于零碎、不够整体,便选用了他搭建过的天安门模型。模型上醒目的红色在老人与小孩之间很合适,而且天安门所传达出来的意象也更加符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的主题,整幅画面因而也拥有了更为深刻的意义。画中的天安门模型既体现了家庭的温馨,又通过隐喻的手法将这种家庭小温情升华到共筑美好家园的大情怀之中。以小见大,从“小家”到“大家”的主体思想成为这幅画要表达的核心价值。有了这个意象的支撑,其意义也随之提升,我的创作动力与激情也随之高涨。
就像前文提及过的那样,我希望能创作一幅表现逆光的作品。我痴迷于逆光作品中那种剪影式的明暗关系和丰富微妙的色彩关系,也很想在这幅作品中表现出来这种光线效果。为此,我大胆地处理了背景窗户外的景观,利用留白的方式来加强光感,使得在这块光幕下的两个人物的边缘呈现出虚化的状态,同时和其他部分形成虚实对比,使画面充满戏剧性,提升了画面的格调与意境。与传统侧面光源强调的体积感不同,作品中的人物处理由于逆光的原因呈现出扁平化的特征。同时,我借鉴了新工笔画的语言,使画面温暖明亮,典雅和谐。
《和煦时光》描绘的是充满温情的平凡生活中的一幕场景,是我将生活理想化和浪漫化的结果,寓意着新生活的美好,体现了我的生活态度和艺术创作理念。我希望用我手中的画笔来展现人性的光辉和那些平凡而又伟大的瞬间。画中的场景、人物动作,包括搭积木这一活动都是真实的,是一种真情流露,只是未发生在同一时间、空间而已。我将这些多种时空下的片段收集起来,通过构思,再运用写实油画的创作手法凝结成了一幅具有文学性的理想化生活场景。画面中的内容既是我对生活的感悟与提炼,同时又体现出特定的时代气息。这是我在主题绘画创作中一直提倡的“情与境的交融”和“以情入境”的创作方式,也是我探索传统油画与社会现实相结合的具体呈现。
这幅画从开笔到完成历时四个多月,直到送交“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广东省美术作品展览”的前一天才停笔。精益求精是我对待作品一以贯之的态度。在展览期间,我还专门在广东美术馆展厅内对本画做过一些改动。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感到画面中还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只得留待今后继续调整了。
《和煦时光》创作方案二之色彩稿
来源:《油画》2021年第04期 谢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