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舞蹈美学思想

隋唐时期是我国古代经济、政治、文化的鼎盛时期,随之艺术的发展空前繁荣,隋唐时代乐舞发展辉煌灿烂,一大批文学巨家在舞蹈美学方面出现许多优秀的舞蹈美学观念。如白居易的“行礼乐之情者王,行礼乐之饰者亡”;唐大宗李世民的“悲乐在人心”“乐所以美盛德形容”;杜佑的“闲其邪,正其颓”等等。其中各个时代的舞蹈美学赋予了它不同的特色和技能,而这些不同的技能会赋予舞蹈作品不同的灵魂,不同的表演形式。我们只有充分利用融合这些舞蹈美学思想给我们的经验,才会让我们的舞蹈变得更加优秀。

“行礼乐之情者王,行礼乐之饰者亡”

“行礼乐之情者王,行礼乐之饰者亡。”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其《沿革礼乐》中提出的乐舞理论命题。

(一)礼乐之“本”

白居易指出:历代帝王都以礼乐治国,但历代对乐舞的使用和效果是不同的,有沿袭后使理通事顺的,有改革了却导致混乱的,有减损了反而兴盛的,有增加了却最终衰减的。只有抓住了礼乐之“本”,才可能变“失”为“得”,真正发挥礼乐的治国功效。

礼乐之“本”:礼之“本”为正人伦,宁家国,乐之“本”为和人心,厚风俗。

(二)礼乐之内涵及二者关系

“礼”的本质是序人伦,安国家,具体通过祭品的玉帛、俎豆之数、举止动作规范和服饰之礼来区别尊卑,防妄止欲。所以外在的“数”与“容”可以变化,而内在的“体”与“用”是不能离失的。

“乐”是以平易、正直、慈爱、诚信为核心,以中正、和顺、孝道、友善为性质,以律吕节奏、钟磬鼓笛为文饰,以队形变化、动作缓急为容貌。其外在的“饰”与“文”是可增减变化的,而内在“心”与“德”是不可失去的,即为沿其意,沿其情。

唐代孔颖达在《礼记正义》也有同见,其孔颖达所表达的中心意思是“本贵而末贱”。礼、乐皆有“末”,“君子”只有明辨“本”“末”就可以治天下,达人神。“本”在礼乐体系中也就是“政”,它渗透各艺术门类。而白居易也指出“礼乐之情”即是“本”,乃“政国”“国情”;而“礼乐之饰”即为“末”,即乐舞的艺术形式。

(三)礼乐之沿革

在白居易看来,礼乐的沿革应该采取的方式是沿礼,不能照搬礼的外在规律名目,而要把握其实质;用乐,可以改变外在的数量,不能改变乐教风化的宗旨,不能“失情”,“失其情,则合敬同爱之诚不著”。只有这样,礼乐沿革才具有现实意义,才不至于本末倒置。

“悲悦在人心”

“悲悦在人心”是唐太宗李世民提出的一个十分有影响的乐舞美学命题。唐太宗认为:音乐是否感人取决于审美主体。心情愉悦的人听了便会喜悦,痛苦哀伤的人听了便会悲伤。悲悦主要在于人的内心感受,而不是音乐的原因。

(一)“人心”决定审美主体

唐太宗“悲悦在人心”的观点和嵇康的《声无哀乐论》中某些观点一致,肯定了“人心”才是决定乐舞审美中哀乐悲喜的因素。白居易也认同此思想,而在乐舞的审美问题上,李世民和白居易都只强调了审美主体—“人心”的单方面,忽略了审美客体—“乐舞”的影响力。

(二)忽略了审美客体对审美主体的反作用

唐太宗和白居易只强调了审美主体而忽视了审美客体,但杜佑在《通典·乐序》中既承认了审美主体在欣赏过程中的主导作用,又注意到了审美客体在被关照过程中对审美主体的反作用力,如此,审美对象在封建社会肩负着教化使命的乐舞才可能发挥其功效。

“乐所以美盛德形容”

“乐所以美盛德形容”出自《新唐书》,该命题是唐太宗君臣论及《七德舞》时提出的,是唐代一个十分明确的乐舞观念,直接沿袭于前代“乐以彰德”的美学思想,并有所发展。

(一)“乐以彰德”与“乐所以美盛德形容”区别

在此看来,“乐所以美盛德”与前代的“乐以彰德”是相同的,但事实上两者是有一定区别的。“乐以彰德”主要关注“乐”的内涵,目标指向“乐”所表现的“德”和“绩”,即“王者功成作乐”。而“乐所以美盛德形容”强调了一个“美”字为美饰。并且,不仅要美饰“盛德”,还要美饰“形容”是美饰外在的形、貌、象。这就使形式美意识凸显出来,显示出唐代对形式美的理性关注。

(二)“美盛德”与“美形容”的先后

由于中国固有的“本”“末”观念,决定了“美盛德”先,“美形容”后,其也为“盛德”重而“形容”轻。“盛德”非一般的“德”。盛者,丰也,大也,足也,极也。盛德乃至德,至德之核为仁,为善,若“仁”“德”优缺,非为“盛德”。所以“美盛德”即体现仁和善。因此,观舞首先看“盛德”如何。

(三)“盛德”借“形容”彰显

唐代张复元和孔颖达指出人们是从舞之“形容”中关照其善恶美丑,感受其文治武功的。如武王的《大舞》也便是借助形式来彰显武王的功绩的,可从“形容”中看出武王是以武功夺取天下的。

(四)“文德”为重

从黄帝到唐太宗历代帝王的功绩,都是借助乐舞来传扬的。然而,就“武功”与“文德”两者来说,“文德”是更为重要的视角。另外,唐太宗将《破阵乐》更名为《七德舞》也说明唐太宗强调仁德。从艺术层面看,《七德舞》立意鲜明,形式壮美。而“舞容”是“文”“武”分别的最形象直观的见证。其从改名与唐太宗的解释可以看出是要以“文德”为重的。

“闲其邪,正其颓”

“闲其邪,正其颓”乃唐代杜佑提出的乐舞命题。这一命题是对于周初兴乐后,历经秦汉至唐的乐舞流变而引发的观点。

(一)现象

唐代胡乐胡舞的盛行,杜佑指出胡乐胡舞的传演一直未变,有损风化,而乐舞自古就是用来移风易俗的,所以应采取弃置邪恶、匡正颓废的原则来救治乐舞,使乐舞复归正道。杜佑此番言论主要是针对当时胡乐胡舞盛行,以至于影响了中原乐舞的本风。

白居易:自从乐舞与胡乐相互交融后,很难在看到乐与政通的功能,还是希望能复归到原有的乐舞的功能。

元稹:胡乐进入中原,本土乐舞与胡乐的交融,也未能制止胡乐的盛行。

(二)对待胡乐的态度

杜佑、白居易和元稹都对胡乐胡舞的风靡朝野所导致的“胡疾”深感痛心。在他们看来,中华本土乐舞是“正声”,而外邦进入蔓延成风的乐舞为“邪”。所以力倡“正华音”,制止“夷夏交侵”。这样一种乐舞观念,其实不合于所处时代潮流。

(三)唐代高峰“胡乐胡舞”盛行

唐代的艺术之所以取得了辉煌成就,正式对外开放,广采博收,兼容并包,用于创作的结果,唐代乐舞以九、十部伎,坐、立部乐,健舞,软舞,歌舞戏,大曲法曲为主体。其中胡乐舞占绝大部分,而且被称为“胡乐”的龟兹乐,在唐代被运用的非常广泛。因此可见,多风格、多品种就是唐代乐舞的现实,唐代乐舞如果不大量融汇外来乐舞,唐乐舞的整体风貌会是另外的情景。

(四)“闲其邪,正其颓”的判断

首先,肯定了胡乐胡舞的外在形式美;其次,又从通政的角度,忽略了艺术本身情感价值和艺术互相影响的价值,而其斥为“邪”“颓”“乱”。但不管怎样,舞蹈的形式美是具有独立存在的魅力,不会因为政治或理论上的说辞,使人们否认舞容动态的视觉感知和审美愉悦。

这种理论,无论正确与否,当它与社会现实形成冲突时,就会很难指导实践,而只能作为一种命题存留,直到出现适合它的土壤时,才能发挥作用。

“舞者所以激扬其气”

“舞者所以激扬其气”出自唐代平冽《舞赋》。这是唐代十分重要的乐舞美学命题。

(一)“气”之范畴

“气”是中国哲学、美学中的一个重要范畴。“气”对于舞蹈而言,具有物质和精神双重意义。在物质上,“气”是人能存活的基础,无“气”则无生命,遇到必须依赖有“气”的人体才能实现其创造。与此同时,舞蹈并不只是物理的运动,它的目的在于抒发情志,所以,在精神层面上,舞蹈之“气”指人的情志、心性等状态,它是人的意志、定力的反映。“舞者所以激扬其气”是整个中国舞蹈美学中的核心命题之一。

(二)“气”影响其他艺术

吴道子是唐代著名画家。他应裴旻之求,为裴旻之亲丧在东都天宫寺画鬼神数壁,但请裴旻先为他舞剑,激发起了吴道子艺术创作的冲动和灵感。而书圣张旭曾观公孙大娘舞剑而草书大进。裴旻、公孙的剑舞,确证了“舞者所以激扬其气”的至理。舞蹈之“激扬其气”是感撼人心、通接人情、激发灵感的火焰。书家、画家因“观舞”,受舞蹈的“意气”之感发,最终“得其神”。故“意气”乃舞蹈之首要,则舞蹈生发“意气”,并且凭借“意气”,传递“意气”,彰显“意气”,使舞蹈生命得以凸显。

“乐之容,舞为则”

“乐之容,舞为则”是唐代张存则《舞赋》中的一个舞蹈美学命题。该命题将“乐”提供的审美意象的决定性因素明确为舞蹈。“则”即原则、法则、准则。其题意为“乐”的整体面貌是通过舞蹈的乐视形态来体现的,又即舞蹈是“乐”能否提供视觉形式,体现其意蕴,能否感染人的关键所在。这一命题把舞蹈的作用提到了一个重要位置,这是继先秦、汉魏以来乐舞美学思想上的一个新理念。

“乐以舞为主”

“乐以舞为主”是唐代孔颖达在其《春秋左传正义》中明确提出的。在唐代以前,在“乐”的内部结构中,舞蹈从观念上与诗歌、音乐处于平分秋色的地位,而在这一命题的引导下,人们普遍用相对立的审美眼光来关照舞蹈,对舞蹈形成了相对独立的认识和审美需求,推进了舞蹈美学思想的发展。如唐代将小型舞蹈从“乐”中分离出来,独立建制,设置“健舞”“软舞”。这一举措表现出唐人对舞蹈本体的认识和把握,促成了舞蹈在唐代发展成独立的艺术。

唐代舞蹈之意象性体

唐代的舞蹈美学思想,将舞蹈的意象性提到一个令人关注的位置。舞蹈利用其动态、队形进行象征性的表现。尤其是对舞蹈之“象,与《易经》卦象的内在关系所给予的明确阐释,成为唐代舞蹈美学思想中的重要内容之一。

舞蹈和卦象是有天然联系的,因此借助舞蹈来呈现卦象,通过舞蹈感知君王的圣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唐代的《八卦舞》正是按照八卦意识所设计的舞蹈构图,用其舞之象来呈现《易》之象。

“不舞,无以摅情志”

“不舞,无以摅情志”是唐代平冽《舞赋》中的舞蹈美学命题。这一命题是对乐舞抒情言志的传统理论的浓缩,体现出唐代舞蹈思想的成熟。该命题对舞蹈的达情优势的认定是直接结论为抒发情志,舞蹈为其最。斩钉截铁,言简意赅,明确肯定对舞蹈的宣情畅志的功能给出了最精炼的定义和评价。

综上所述,唐代舞蹈美学思想对唐代的舞蹈实践形成了积极的理论指导,促成了舞蹈在唐代的相对独立。而相对独立,即推动力唐代乐舞的繁荣,同时也加速了唐代舞蹈美学思想的进一步成熟。唐代的乐舞更是将古代舞蹈艺术推向了巅峰。

 

来源:《明日风尚》2022年14期    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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