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关于时间概念的创作以细腻精致的写实手法和偏执的夸张、荒诞为主,特别是在超现实主义作品《记忆的永恒》中,深刻地表现出了对于时间的理解;软表是达利对时间流逝的一种表达,并通过这些非理性的形象来诠释达利潜意识里对时间概念的理解;钟表并不是单纯的物体,软化的钟表是达利对时间的特殊理解。本文通过对这幅作品的解析,试图揭示出在达利的非理性世界中所创作出的具有独特印记的形象背后所隐藏的扭曲的时间。
萨尔瓦多·达利是一位具有卓越天赋的艺术家,他有着惊人的超现实主义天赋和旺盛的艺术创作力,因其一生创作了1200多幅油画和数以千计的素描等作品,并自创了“偏执狂批判法”丰富了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因此被誉为“天生的超现实主义者”。达利的时间世界充满了夸张和怪诞等特色,这些都来源于达利内心偏执的心理以及弗洛伊德心理学中对非理性因素的分析,正如达利在《记忆的永恒》中用柔软夸张的钟表形象表现时间一样,在他的时间世界里往往都交织着非理性的因素和偏执狂的性格。
分析记忆的永恒
《记忆的永恒》创作于1931年,是达利最具典型的代表作,达利在作品里创造了具有标志性的时间形态:软化的钟表。整个画面由远景加泰隆尼亚海滩和近景中的四块软表两大部分组成,整幅作品不仅制造了狂热的非理性的视觉幻象,刺激着欣赏者的视觉神经,而且通过“偏执狂批判法”打破了时间常见的线性维度,用一种软化的形态重新塑造了怪诞的不合逻辑的时间世界。
当欣赏者用理性的视觉心理去欣赏《记忆的永恒》这幅作品时,画面呈现出的是一个让人费解的景象:首先,远景由斜阳夕照的天空衬托褐色连绵起伏的山峦组成,在寂静死沉且荒凉的海滩上,深褐色的地平线成功地将作品分为近景和远景,更为巧妙的是占据画面三分之二的地平线将作品凝聚了深褐色所营造的低沉与苍凉。其次,中景中一棵被砍光的橄榄树顽强地生长在褐色的台阶上,一只似乎即将被烤化的钟表,从橄榄树唯一的细枝上软塌塌地耷拉下来,似乎是要唤醒海滩上躺着的那只似马非马的白色软体怪物;而第二块金属质地的软表就斜跨在这一白色的软体怪物上,它长长的睫毛似乎是在显示它沉睡在无尽的时空里,显得是那样的无力、衰弱和颓败。白色软体怪物左侧是第三块金属质地的软表,它的上半部分贴在褐色的石台上,并且是正常时间的走向,但是紧接着钟表的下半部分随着台阶的转折发生了弯曲,就像是时间漫不经心地自由垂落着,这是达利对时间非理性的生动处理。最后在画面的近景里则尽情地展示出色彩的魅力:第四块钟表则是一块红色的软表,它被静静地摆放在褐色的平台上,这一团红色既是整个作品中唯一的暖色,
也是作品中唯一保持常态的钟表形象,但在红色中却爬满了黑亮的蚂蚁,就像迅速腐烂的肉一样,令人感到骚动、烦躁和不安,同时赋予了时间腐朽、侵蚀和衰亡的寓意。
可以说在《记忆的永恒》中,达利所塑造出的时间世界源自于他偏执的心理,这种心理源自于他叛逆、爱出风头的性格,在很多人眼里达利的“偏执”,甚至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为此他创造了“偏执狂批判法”。在这幅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达利的时间世界是建立在对人生、哲学、艺术的深刻认识和理解之上的,同时也交织着理性与非理性的意识,所以,达利有关时间的作品能够让观众产生心灵的震憾与共鸣。
非理性的时间
非理性并不等同于无意识,这是达利作品的一大特色,即用理性的意识去表现无意识中的潜意识,这也是达利能够完美诠释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重要手段。综观达利艺术创作的一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可以看作是在解释或者论证弗洛伊德的理论,甚至他的许多作品的创作灵感直接来源于弗洛伊德相关心理学的理论,尤其是在达利超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中,大力运用众多弗洛伊德心理学中的一些元素,使画面里充斥着各种潜意识的欲望与神秘感。
在《记忆的永恒》中时间的非理性是通过“柔软”的钟表表现出来的,这种“柔软”的时间像溪流一样是具有流动性的,正如达利认为的:“时间是可以在空间中自由流动的,柔软就是时间的本性。”在我们的常识里时间是线性的,是依次更替和记录生活事件的载体,因此,时间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是不可重复和逆转的。然而达利在这幅作品中,运用非理性的特殊视角重新诠释了时间的概念:软化的钟表表达了流动的时间,但这种流动感被达利非理性地凝固在画面里。一方面画面中的钟表始终保持着时间流动的完整性,另一方面作品以“垂落于树枝”、“悬浮在空气中”、“耷拉在石台”和“如马鞍般紧贴”的情态,显示了时间被凝固的感受。软表的这种“时间凝固”凝结下的是对时间情感、生命的体验和认识。这些情感的体验又是通过达利特殊的“记忆”创作出来的,在画面里达利以时间的“非理性聚集”塑造了夸张怪诞的钟表形象,将清澈如水的线性时间凝结在了非理性的柔软的时空里。可见柔软是达利对时间的特殊理解,源于对死亡与生存的真实体验。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达利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残酷和不可逆转,所以,他渴望能够得到永恒的时间,因此他将这一情怀寄托在了艺术的创作中。在《记忆的永恒》中钟表的外壳依然被达利刻画成了坚硬的金属材质,但是它的形态却成了“柔软”的,达利用这种非理性的艺术处理手法表现出了时间的温情和流逝中的无力与不经意。达利在作品中表达出了对时光无情流逝的感慨,认为被记忆下的时间才能实现时间的永恒。
偏执狂化的时间
所谓“偏执狂批判法”,其实是一种挖掘大脑潜藏意识的极端的、执拗的、疯狂的思维方式。画家把毫不相干的事物、思想、事件等形态组装在一起,用偏执的理性发狂系统将这些形态、思想、事件构成有序的联系,使画面围绕着一个主题思想。
达利在《记忆的永恒》中,描绘得极其细致清晰的画面绝对不会是在做梦的状态下做出的,这是理性偏执的结果,主要用作画面中的风景,他把作品中的主体安置到一个看似虚妄的空旷的风景空间里,这样就使那些毫不相关的事物在这个画面空间中建立起了联系。从作品中可以看出,画面描绘的是一片空旷真实的海滩,远处的群山和它的倒影,成为时间的陪衬,而软化的钟表以极其不合逻辑的形象出现在画面里,瞬时凝固了时间,使时间像奶酪一样,似乎是流动的,又像是飘在画面上的,亦或是搭在树枝上的。这是一种他认为超合理性的联系,同时也给观者留下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梦幻般的印象。可以说,在《记忆的永恒》这幅作品中,达利运用偏执狂批判法的意图不仅是要撕掉现实世界中的理性的时间概念,而且要把混乱和无意识时间信息加以系统化,从而塑造出一个有别于现实世界时间的精神世界时间。
由此可以看出,达利是偏执狂爱好者,并且运用偏执狂批判法和超高的写实技巧,创造出了欲望色彩浓郁的精神世界,即偏执狂化了的时间概念,在《记忆的永恒》中,达利对时间进行了偏执的处理,真实地还原了“由弗洛伊德所揭示的个人梦境与幻觉”。为了准确地还原这一时间场景,达利甚至去接触精神病人,细致地观察他们的言行,试图以此了解他们的精神世界里对时间的理解,并且尽可能用自己的理性思维精确地描绘出梦中的每一个意象,以达到所追求的那种超现实的幻觉,从而让欣赏者们看到一个根本不会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离奇而有趣的时间意象。
综上所述,在达利的精神世界中所塑造出的时间世界源自于达利偏执的心理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对非理性因素的分析,正如达利在《记忆的永恒》中创造出的“柔软”的时间一样,既论证了弗洛伊德的理论中有关非理性的理论,同时又是达利“偏执狂批判法”的杰出代表作,在他的时间世界里交织着非理性的情感意识和对时间流逝的深刻认识与理解。就如同作品中,达利将非理性的时间抽象化为软化了的钟表并随意在画面里进行排放,这就是达利作为偏执狂的表现,同时也表现了他对时间流逝的无奈之感。
来源:《山花》2015年04期 侯志刚 郑海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