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着、画着、追求着——浅析“现代艺术之父”塞尚

一、塞尚的生平及其艺术风格

塞尚是位来自普罗旺斯的绘画大师，是后印象主义的重要人物，塞尚的绘画虽然保留了古典的形式观念，但其绘画追求秩序感与平衡感，导致了法国立体主义的诞生，成为了20世纪理性化抽象艺术的开拓者。他的创作历程从客观的色彩感觉开始，到主观的感情，最后达到自然的几何结构。在他的笔下是一个光线、色彩、阴影和实物紧密结合的崭新世界。

他在生前饱受冷遇，当时的人并不能完全了解和欣赏他，但他还是完成了许多可以传世的作品，例如，《法官》、《黑人西比恩》、《修道士多米尼克》及《有黑色时钟的静物》等等。不过塞尚对他的这些作品并不完全满意，他总是“想法设法”克服上一幅作品的缺陷，使下一幅作品更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更能接近他预想的完美杰作。

《有黑色时钟的静物》

与后期作品相比，他的早期作品略显稚嫩，但是仍然能从那些作品里窥探出他的个性。他不喜欢画室里按部就班绘画的氛围，不模仿印象派大师的绘画风格，他只喜欢在露天的大自然中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作画，让自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塞尚的信念和目标是拥有整个现实世界，这激励着他奋不顾身地去把握从自然中获得的一切真实感受。他一直希望能像古典主义绘画那样，将整个视野融入到一个完整而伟大的画卷中。他曾经说过：“面对自然，无论如何小心，如何真诚，如何顺从，都不为过，但作为画家，必须做作品的主人，做各种技法的主人，走进面前景物的内心世界，然后尽量把它们按照逻辑留在画布上。”因此，塞尚的作品，全是有感而发，他对形式美有着独特的敏感。

塞尚对于艺术是富于天赋的。所谓天赋，就是去发现完全属于他自己要表达的事物所属内容的能力，一个伟大艺术家与普通艺术家最大的不同处，也只能由此分辨出来。对于塞尚来说，他真正想要表达的事物，早已在他十几岁时就已经确定了。从塞尚早期的画来说，完全是处于他的强烈的情感要求下，一种纯粹的原创性绘画。粗笨生涩的线条，用刮刀涂抹的厚厚的颜料，而且处处都表现出了一种极具压抑的情绪性质。因为，这一时期，是他绘画道路上最痛苦的一个时期。而后，以一幅《黑色时钟的静物》这一伟大杰作结束了他早期的绘画，同时也借此迈向了印象之途。在这一时期塞尚的绘画有两点重大突破：首先，他的线条不再生涩粗笨，变得细密；其次，色彩也变得比以前多层次而且有所节制。通过印象节制的方法，到他四五十岁时绘画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从而创作出一幅幅伟大的艺术构建。

二、追求着的生命

塞尚的生命是孤独的。所谓孤独，根本的意思，在于专一执着的追求和不舍弃。他年轻时，是个倔强而不轻易妥协的人，所以，有人说他脾气坏，有人说他让人难以理解，也有人说他乡愚……他生活的现实中，遭受着多种多样的冲突与不协调，有着乃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法解除的焦虑之情。在他的作品中看不到在其他大师的作品中能看到的那种喜怒哀乐，塞尚的作品所给人传达的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情感，他通过层叠的色彩和单纯的结构，向观看者传送一种纯朴、实在并且极富理智的焦虑之情，这种情绪，从他早期的作品《杀害》一直到他后期的《圣维克图瓦山》，都表现得更确切更清晰。

而孤独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是一种不得已而选择的生活方式，只是为了追求那种可能或不可能的存在，那种无法满足的生命的欲望。于是，人在终极性的焦虑中，更孤独了，一切在这条生命追求的路上走着的人，更孤独了。塞尚就是这种人！在他的整个生命中，什么都追求过了，同时也为了艺术处于孤独之中，奉献着他的所有。当我们越是从他的整个绘画历程来看他的绘画，我们就越能发现，塞尚的绘画艺术所给人的启示，绝对不是任何单一方面的情愫，如痛苦的、惊喜的、快乐的或者悲剧的，而是透过坚硬、结实结构的一种宁静感，同时向人展示的一种无休止的焦虑之情。塞尚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孤独而深思的人。而他生命中发生的两个重要的事件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底孤独的隐居者：一是他47岁时父亲的去世，二是和他同居的夫人离他而去。这两个事件不仅让他成了一个彻底的孤独隐居者，而且促成了他伟大创作时刻的来临。

塞尚的生命又是纯朴的。他自己也说过：“我有一些感觉，但我却无法将之表达出来。”这就好像一个有金币的人，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一样。这就是他在表达中的痛苦的经验，毫无疑问，这是对其晚期绘画中70余幅《圣维克图瓦山》而言的，那个印刻在他心灵上的却无法用他的画笔加以完全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是他心里的感受还是圣维克图瓦山这一固定的对象？在一般的情境下，我们所表达的不仅有一个固定的对象，同时我们更需要一个确切的方法、技能，能把这一固定的对象呈现出来。于是，在塞尚最后的绘画中，他终于舍弃了在他追求的过程中所用过的技巧与方法，以一支纯朴的画笔，将那一片大自然的景色，涂画成一片苍茫的景象，在画中，天空与大地、山川与草地，都处于一种完全无法分辨的自然组合之中。于是，在画中，我们看不到他精心细致设计后的结构，也看不到他层叠迷惘的色彩。反之，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用他的老而弥坚的纯朴的手，在自然的空间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任意涂抹。

以《圣维克图瓦山》为例，我们能够很明了地发现，红与蓝对比的强度与深度，也已逐渐被消除，取而代之的是黄绿对比的结构运动，这是一种返璞归真，由此可见，一切属于人为的结构与色彩，都已不再适合一个成熟的绘画灵魂。同时，对于一个真正经历过心灵追求的人而言，真正的自然不再是任何方式或色彩所能够透彻地表达的。

塞尚的生命是执着的，他的一生都在执着地寻求着一种终极表达的艺术。他24岁前是在艾克斯乡镇长大的，虽然在之前他去过巴黎，但在他心中真正热爱的无非是乡野的大自然而已。历经巴黎20多年的奔波与锻炼，直到40岁之后，才能够得以隐居艾克斯，在孤独中完成了他真正伟大的艺术创作，如《大浴女》、《圣维克图瓦山》等。同时，他是一个情感极其真挚的人，他所追求的绝不是一般感情的宣泄，而是那种超出一切个别而寻求事物表达的可能性。那个一直深深地植根于塞尚的心灵中，而又形成了他的绘画艺术的根本因素，便是一种最纯粹的浪漫情感。关于这一点，塞尚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当他到了巴黎之后，即使看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他也能把握自己，因为他知道，真正彻底的艺术，既不是一般的自然主义，也不是写实，更不是印象，相反地，而是真正有着深度的情感，对人性有着深刻的认识，并能够向大自然与历史去学习，最后达到真正成熟的艺术与灵魂。塞尚是个追求真实的冲动或心灵情感的人，他说过：“绘画对于我来说，一彩一笔，无非是一种生命的冒险罢了。”所以，他的绘画，与其说是一种浪漫的热情，不如说是一种方法的节制；与其说是种方法，不如说是种生命的追求。

无止境的怀疑、焦虑和不自信是塞尚一生的悲剧，但同时也是他前进道路上的动力。他是用灵魂在画画的人，他的一生都处于穷极的追求之中，追求着一种感觉的真实，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所必须具有的重要特质。他的绘画透过宁静感，展示着反省之情，并且塞尚还是个真正拿他的“全部”，从事绘画的艺术家，同时他也用他的绘画实现了他的生命价值，因此，他是一个真正具有内在灵光的艺术家！

来源：《美与时代(下)》2014年07期    赵月颖